[叶周]非诚勿扰（18）-一棹春风

轮回对微草的比赛恰巧落在春节之后的第一场。周泽楷在S市过完春节的五天假期，在正月初六与轮回的队员一同乘飞机回B市。轮回战队本赛季战绩不俗，从老板到队员再到公会基层都卯足了劲头，打算再捧个冠军奖杯回来，在刚过去不久的冬季转会窗也没有做什么交易与调整，主力队员也还是周泽楷退役之前熟悉的那些人。与老队友们近半年不见，向来寡言的周泽楷也有不少想问、想说的。他和江波涛从上飞机之前一直聊到酒店，直到晚餐时间依然意犹未尽。

职业选手一年到头飞来飞去，有点经验的老选手都对各地美食颇有心得，有时在比赛之前主队也会主动请客做东。不过现在还是假期，微草的队员大多是本地人，这个时间还在家里过节，没有余暇招待这群精力旺盛的远客。轮回的诸位吵吵嚷嚷地讨论了一会儿晚上去哪儿吃的问题，最后决定让伪·地主周泽楷拍板。

周泽楷早有准备，发短信向真·地主叶修求助，没过一会就接到了他的电话，说是有事忙没法作陪，提供了几家饭馆酒店的电话和地址，最后还附上一句：“天气冷，出门多穿点。”

江波涛就坐在旁边，听出了来电者的声音：“是叶神？”

周泽楷点头承认，江波涛感慨说：“听说他退役之后生意做得挺大的，赚了不少。真不愧是叶神呀，在哪儿都能混得风生水起。”

除了孙翔照例听到叶修的名字颇不爽，只管埋头刷手机，其他人都纷纷点头附和，七嘴八舌地聊开了。轮回的新队长，一枪穿云的接任者在第十三季出道，他只闻叶修大名，并没有见过本人，颇为遗憾地说：“可惜没有机会和叶神打一场。”

孙翔的动作一顿，脸色更差了，江波涛猜他大概又想起了那场总决赛，体贴地岔开了话题：“小周，先给酒店打个电话吧。大过年的，在外边吃饭的人也多，还是早点订座的好。”

周泽楷当然没有异议，但江波涛仍然低估了春节期间B市饭店的上座率，直打到第五个电话才订到空桌。

比赛的前一天晚上照例有战术会议，他们也没法闹到太晚。饭后他们分道扬镳，轮回的队员回酒店集合，周泽楷拎着行李箱径直回公寓。他在楼下习惯地抬头向上看去，房间黑漆漆的没有光线，正要转开目光，那一方窗户却好像蹿出的一簇火苗似的，倏然亮了起来。

他打开门，房子的另一个主人早听到了响动，就站在门口等着人：“回来啦？我也才刚到。路上雪挺大的，没有冻着吧？”

周泽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望着他笑了一会，最后说：“新年好，恭喜发财。”

“新年好，等会儿给你包个红包。”叶修上下打量片刻，目光最后落在他的脖子上：“剪过头发了？”

周泽楷伸手摸上颈后短短的发茬：“嗯。”

“这发型挺适合你的，看着精神。”

从前他在轮回的时候，发型还有专人打理，退役之后也没那么讲究了。叶修记得在过年之前，周泽楷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脖子下寸许长，稍一低头就有几缕从耳后跑到眼前，只得重新动手别回去，现在却短了不少，近似板寸，眉眼、耳朵全都清楚地露在外边，唇红齿白，五官分明，反倒比先前更显年轻。

周泽楷离开不久，行李也少，三两下整理完毕。叶修趁他还在忙，从房间抽屉里摸出红包，把礼物装了进去。

“来，这是红包，小朋友拿好了。”

叶修有模有样地把红包递给周泽楷。

叶家亲戚多，辈分乱，有还在念小学的叔叔阿姨，也有已经年过半百的外甥侄女。叶修离家多年，也记不清楚。前两年他第一次在老家过春节，正打算掏出红包塞给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，叶秋一把拽住他，低声说：“她和咱们爷爷同辈，论辈分你还得叫上一声奶奶呢。”

这样的笑话闹得多了，叶修索性破罐子破摔，也不管辈分，过年的时候揣着一沓红包，看对方年纪还小就发上一个，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给了谁。

周泽楷惊讶地接过来，里头装的并不是钱，沉甸甸的，从形状和重量来判断，应该是金属材质的物品……

没有人会拿红包装戒指吧？

他忐忑不安地打开封口，倒出内容物，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
一枚手枪造型的别针，那是联盟制作的战队限量纪念品，随新年第一场主场比赛的VIP门票发行。他仔细看过背后镌刻的小字：“今年的？”

叶修得意点头：“这可是还没上市的最新版呢。”

周泽楷揣进口袋收好，微笑着说：“谢谢。”叶修却不肯放过他，得寸进尺地说：“口头上的谢谢没诚意，来点实际行动？”

周泽楷可没被他难住，立刻报以“实际行动”，从行李箱中拿出新年礼物，足足两大袋，份量着实不轻。

“S市特产？”叶修仔细数了过来：“我看看，小笼包，五香豆、豆腐干、腐乳……”

周泽楷挑出一盒还带着余温的糕点递给他：“趁热。”叶修正肚子饿，也不跟他客气了，接过来就吃。周泽楷又将剩下的打包：“这些送给苏沐橙，还有……”放轻声音：“你的家人。”

他半蹲在地板上，抬头望着叶修，眉梢眼角都带着笑。

这样的角度很适合接吻。

叶修艰难咽下糕点，喉头干涩得厉害，忍不住咳嗽起来。周泽楷以为他吞得太急，马上去厨房倒了一杯水：“慢点吃，别着急。”

别着急，他嘱咐自己，慢慢来，循序渐进。

但是心脏跳得很快，不受控制。

叶修就像在临赴刑场之前喝下一杯烈酒一样，抬头把水一口气全部喝完，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翻涌：这里是还没有收拾过的客厅，地板上堆放着特产，环境太差，灯光不好，没有半点气氛。小周刚从S市长途飞回来，他现在很累，需要休息，没空听你唠叨。你的头发衣服都很乱，咳嗽之后眼睛通红，毫无形象。你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，不能像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急躁。

但是——这里是我们合租的房子，以后可以称之为“家”的地方。

站在我面前的是周泽楷，我喜欢的人。

我喜欢他。

叶修将玻璃杯放在一边，周围的一切在短暂的混乱过后重归清晰，周泽楷依旧站在原地，叶修视野中心的位置，两个人目光相交的那一刻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涌出喉咙，就像月光下涨潮的海水漫过沙滩。

“小周，我觉得咱们俩挺合适的。”

周泽楷不明所以地发出疑问的鼻音：“嗯？”

“我们本来就是一路人。我不是说打游戏……不只是游戏。平时你在想什么，烦恼什么，我都明白。当然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，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什么，其实心底也清楚得很。”

周泽楷没有吭声，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。

“这几个月，我和你住在一起，过得很愉快，很舒适。我希望你也是同样的愉快……高兴。我想，我们的关系，也许可以更亲近一点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”

点头。

叶修试探地伸出手，搁在周泽楷的肩膀上：“这样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？”

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