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叶周]非诚勿扰（14）
14.
终场的哨声响起，他们以五分之差惜败。赛后，篮球队的十几个年轻小伙，加上负责后勤工作的几个学生会干部，一起去学校外的餐馆吃了顿饭。他们打到这个地步，已经出乎不少人的意料，路上有人乐呵呵地聊起了比赛的奖品，有人提前忧心将至的考试周，比赛失利的低落就这样在轻松的交谈中化为无形。
马懿庭在篮球赛中表现突出，校篮球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。席间众人向他举杯祝贺，喝过几巡，酒劲上头，说话也没了拘束。桌上频频爆发一阵大笑，引得饭馆里不少人朝这边瞧。
“咱们队长可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呀！看在兄弟们给你打了这么多'助攻'的份上，这杯酒说什么也得喝。”
说到女朋友，马懿庭的脸立刻红了起来，知情人笑得意味深长：“这小子本来不玩荣耀，为了追李林茹，特意去买了个神枪手的号，花了小两千吧？”
“嫂子也玩荣耀啊？”
“人可是小周的粉丝，技术比你还好呢。马队，还不快向枪王大大讨教两招？”
在众人的怂恿下，马懿庭支支吾吾地向周泽楷问起了怎么打游戏。周泽楷有些为难，他说不清楚，索性去论坛上翻出几篇指导新手入门的攻略贴，用QQ给他发了过去。篮球队的几个荣耀粉也来凑热闹围观，想看周泽楷到底传授了什么独门高招，看了之后却不由大失所望。
“这不是叶修的贴吗？”
“嗯。”周泽楷简洁地评论道，“前面的没用，看最后一页。”
叶修从职业队退役之后，又捡起了写攻略的习惯。他更新快，内容简明易懂，思路又往往别出一格，在论坛上颇受欢迎。
一个队友一面翻看帖子，随口问道：“小周，你和叶修谁更厉害呀？”
话音刚落，立刻有人小声责备他“哪壶不开提哪壶”。周泽楷倒没有介意，第十赛季的失败毕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，有再多的不甘心，也已经被漫长的时间抚平。
他照常思考了十余秒之后，缓慢地回答道：“叶修……很厉害。”
叶修很强，但是，在那三点五秒的时间里，就没有任何调整的机会吗？再来一次，比赛的结果还会有不同吗？
直到他退役，这些疑问依旧没有答案。
其他人看周泽楷没有生气，也放下心来，顺着他的话说开了：“叶修是挺厉害的，他从荣耀开服就开始打这个游戏，一打就是十几年，职业联赛退役了就打网游，也没换个游戏。荣耀就真这么好玩？”
“闲着没事的时候打个本，和人P一把还挺有意思，要天天这么打，我可受不了。”
他们聊得起劲，周泽楷也插不上话，只能低头喝酒。他喝酒并不上头，喝了好几瓶下去，除了身上有些酒味之外，也看不出其他异状。
叶修的名字就像扔进水中的小石子那样不断地撞入耳中，下午的尴尬事犹如一尾受惊的游鱼从记忆里浮出。
周泽楷的脸上有点发烧，连忙拿起酒杯灌了一口。
邻座的队友注意到他脸红得厉害，还以为他喝多了，忙数起了酒瓶：“小周，你喝了多少酒了？一、二、三……我去你喝了五瓶？！你没醉吧？”
“……还好。”
周泽楷经人提醒，才发觉方才确实喝了不少，但是：“没什么感觉。”
“看不出，你这么能喝啊？”
“来来再干一杯！”
他迟疑了片刻，举起酒杯一气喝完，桌上的小伙子为他轰然喝彩。
等到酒席散场，已经将近十点了。周泽楷跟着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出饭馆，队友担心看他走路不像平时那样快，反而落在最后，担心地问：“小周，你住哪儿？我们送你一程吧？”
“不用了……”
周泽楷固执地摇头，和队友们挥手告别。路上行人寥寥，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，大多行色匆忙。周泽楷却一反常态，步履迟缓，就像一艘收起风帆的船，慢悠悠地朝终点驶去。
他确实没有喝醉，就和寻常一样清醒，也许还要更清醒一些。眼前的一切就像一面刚擦过的镜子那样清晰闪亮。冬天的夜晚，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多度，他的体温却反常地高，连鬓边也冒出了微汗。周泽楷把围巾和手套都摘了下来，一阵冷风卷起零星细雪，赤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寒栗。夜空里彤云密布，乌沉沉地压在头顶，从云中飘落的雪先是稀疏几点，而后越来越密，一眼望去仿佛茫茫无边的雾气。
在这张广大的白色幕布的另一头，有小区门口熟悉的灯光，和站在灯光下的叶修。
叶修撑起手中的伞，快步朝周泽楷走过来。
“我给你发短信，你没看到吧？这么晚了，雪又越下越大，我想你要还在学校，这么近肯定不会打车，想给你送把伞，又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人。”
“你的围巾和手套呢？快戴上，当心着凉。”
周泽楷不肯动：“有点热。”
叶修停下脚步，惊讶地看着他：“你发烧了？”一边说着，还伸出没有打伞的手，往他额头上探去。
周泽楷不自在地躲闪：“不是……喝了点酒。”
“哦，难怪有点味道。”叶修把手重新揣进口袋，“你喝了多少？”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“没喝醉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真的没醉？醉鬼都说自己没醉。”
周泽楷干脆地闭上了嘴。
“哈哈，开玩笑呢。你酒量不错吧？”
“……比你好。”
叶修也不以为意：“和我比？那也太没志气了。职业选手里也没几个能喝的，以前兴欣赢了挑战赛，在饭馆里喝酒庆祝，还没到半个钟头呢，就趴了一半。”
周泽楷点头赞同。
轮回也是这样，杜明的酒量尤其差，虽然不至于像叶修那样一杯就倒，但也喝不了多少，轮回集体下馆子，要开了酒瓶，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他。吕泊远，吴启稍微好些，但他们爱闹腾，变着法儿互相灌酒，所以也撑不了多久。孙翔被坑过一次之后心有余悸，不肯喝酒，只喝汽水，就算被人嘲笑也不改初衷。江波涛口才好，别人也忽悠不了他，是拼酒的常胜将军。方明华有夫人做挡箭牌，无论别人怎么说都只喝一杯，再不肯多沾一点。
往事历历重现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，叶修有点惊讶地看着他，神情依旧非常温和，眼中带着微笑。周泽楷稍微偏过头，再次清晰地意识到：他喜欢我。
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，这个念头并不像下午的事那样令他尴尬窘迫。
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很暖和，很放松，他的兴致很高，却什么也不想做。
过去的事，未来的事，都显得那样遥远，他不想去考虑这些，任凭那些轻飘飘的虚荣与喜悦像空气灌入初生的婴儿的胸腔那样，充满他的整个心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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